編者按 人是思考的動物，思考離不開邏輯，邏輯更是理性的核心。從這一意義上說，邏輯其實是人之為人的標志性特征。2019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1月14日為世界邏輯日，意在提請跨學科科學界和廣大公眾關注邏輯的思想史、概念意義和實際影響。2024年，在世界邏輯日即將來臨之際，本報特開設“邏輯放大鏡”專欄，以增進公眾對邏輯和邏輯對科技與創新影響的認識。
對于偵探小說迷來說，福爾摩斯的演繹法赫赫有名。演繹法對應的英文是deduction，這個單詞在劍橋詞典中有兩項主要釋義：一是指推演或推演的結論；二是指減法，扣除。福爾摩斯非常看重邏輯推理，他曾提到：“一個邏輯學家，不需要親眼見到或者聽說過大西洋或尼亞加拉瀑布，但他能從一滴水推測出，它們有可能存在”。福爾摩斯還非常擅用排除法，他說：“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這么看來，deduction一詞在福爾摩斯這里用得很恰當。
在邏輯學領域，deduction還有一種釋義，即特指演繹推理。演繹推理是邏輯學家們最關注的推理類型之一，它最初被界定為從一般到個別的推理。到了今天，在邏輯學領域，演繹推理一般被界定為確保從真前提一定得出真結論的推理。邏輯學家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把演繹推理的規律都找出來。
那么，福爾摩斯的演繹法是否等同于演繹推理呢？盡管福爾摩斯非常明確探案過程中演繹推理的重要性，但他的演繹法實際上是一個綜合的推演過程，除了包含演繹推理，還包括歸納和回溯等推理類型。福爾摩斯探案其實是以細致入微的觀察+海量知識儲備+推理為特色。
知識儲備上，小說中提到福爾摩斯曾研究了140種各個類別的煙灰，還寫了一本《論各種煙灰的辨認》，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歸納推理。與演繹推理相對應，最初，歸納推理是指從個別到一般的推理，而今，邏輯學對歸納推理的界定則更加強調從前提不必然推出結論。
例如，從天鵝1是白的，天鵝2是白的，天鵝3是白的……天鵝n是白的，推出所有天鵝都是白的。這是一個經典的歸納推理，即使前提都是真實的例證，但這個推理不能保證得出的結論一定為真。當發現了黑天鵝后，所有天鵝都是白的這一結論立刻就被推翻了。
除了歸納，回溯推理也是福爾摩斯常用的，福爾摩斯和搭檔華生初次見面時，就是通過連續的回溯推理來推測華生的過往經歷。其中，福爾摩斯提到：“你的臉曬得很黑，但手腕以上沒有日曬的痕跡。說明你出國了，但不是去曬日光浴”。這個推理詳細寫出來就是：如果你出國了，但不是去曬日光浴，那么臉就會曬得很黑，但手腕以上沒有日曬的痕跡。因為你的臉曬得很黑，但手腕以上沒有日曬的痕跡，所以，你出國了，但不是去曬日光浴。即，“如果A，那么B；因為B，所以A”。
這就是典型的回溯推理。回溯推理也不能確保從真前提一定得出真結論，但它在偵探探案和科學研究中經常被用到，先通過回溯得出猜測或假說，再結合后續其他證據或實驗驗證，來得出更確定的結論。
至此，我們就可以得出結論，福爾摩斯的演繹法其實是對推理的綜合運用。其中既有確保從真前提得到真結論的演繹推理，也包括歸納、回溯等前提和結論具有一定或然性的推理。廣義上說，這些推理類型都是邏輯學的研究對象。
（作者系中國科學院大學，中國科學院哲學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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