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菡抽出吸管，對準黑球，“呼”地吸進鼻孔，一股奇異的電訊號穿過鼻腔，直沖大腦，激起她全身一陣酥麻感。
她小心地睜開眼，視野絢爛，客廳已被揉搓、融合，幻化成萬般景象。一片草原從她腳下展開，天際間，成群的魔軍呼嘯襲來。這時，天外傳來提示音：“歡迎使用最新款黑球！現在進入體驗模式，請輸入您喜愛的戰斗公主故事。請注意，黑球安全無害，使用3個月后，將被身體完全代謝……”
梓菡心念一動，她便身披紅色輕甲，手持長劍，跨上彩虹馬，高喝道：“眾將隨本公主上陣殺敵！”一群白馬騎士魚貫而出，隨她殺入魔軍陣營。勢如破竹！他們敗魔軍、救王子、尋圣劍、解放無數百姓，玩得不亦樂乎。
正當梓菡想趁勢收拾魔軍殘兵，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黑球自動切斷，并將她拽回現實。一個踉蹌，她差點磕到茶幾上。她搖搖頭，痛苦地直起腰，目睹反襯在電視屏幕上自己皺褶的臉，才猛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2057年了，她老了。
“姐！完了。”電話里閨蜜扔來“一枚炸彈”，“我兒子被黑球迷住了。周末也不回來了，說是搞什么虛擬現實試驗，準備考研……”
“嗨！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梓菡哭笑不得，窗外明顯暗了，原來她沉迷于黑球，已不知不覺到了黃昏，她邁著麻木的雙腿邊去開燈，邊勸道，“這都什么時代了，你也太落伍了。多向年輕人學習吧！”
“哦！”閨蜜問，“姐，你在干啥？”
“跟你一樣，除了去跳一跳廣場舞，還能干啥呢？”
“廣場上那些激情場面早成歷史了，恐怕一個個都玩黑球去了。”
“黑球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嗎？”梓菡趁機套閨蜜的話，看看她對黑球的態度。
“這就是令我擔心的。”閨蜜趁機訴苦，“聽說現在到處鼓勵中老年人跨越‘元宇宙鴻溝’，說是那黑球就能給人帶來與現實不一樣的視覺體驗，說是什么虛擬世界，可以實現人的夢想，聽說好多舞伴都中招了……”
“都有誰中招了？”梓菡心里笑了。
“珊妹走了。”閨蜜語氣沉重道，“算了，我們跟她也不熟，她加入廣場舞時間晚，后來沉迷黑球就沒再來了。”
梓菡心里一緊，怪不得之前有人議論，一個叫珊妹的死得蹊蹺……
“她在醫院最后那段時間，一直待在黑球設計的虛擬幻境中，好在走得安詳。”
“如同安樂死。”梓菡悵然若失，“好在黑球給了她‘臨終關懷’。”
“我不同意！”閨蜜有些激動，“黑球就是個魔坑！珊妹就是被它坑壞的。我擔心兒子也被它坑了。今天是兒子生日，我送給他一款高配平板電腦，無邊框、大屏幕、高速率，結果他連包裝都沒有拆……”
“天啊！你還沉迷手機平板？真落伍了，只有融入年輕人生活，才能贏得孩子的愛。聽說黑球的功能很全……”梓菡本想將閨蜜帶“進坑”，誰料電話被掛斷了。她本想撥過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梓菡對黑球再沒了激情。
“轟隆——”從女兒房間傳出的一聲炸響，讓梓菡毛骨悚然。天啊，女兒從中午到晚上一直待在房間內，竟然被她忘了……
梓菡慌忙沖進女兒房間，傻眼了，女兒躺在地上全身抽搐，兩眼翻白，像是著了魔。她搖，她呼喚，女兒都沒反應，也像是根本不認識她。
正要打120急救電話，梓菡恍然大悟：女兒莫非也是著了黑球的道？女兒是從什么時候沉迷黑球的？她不敢深想。當務之急，是要將女兒拽回現實。
只見女兒慢慢站起來，輕舞著雙手，從她面前經過。她將手掌揮舞在女兒直愣的眼前，無濟于事，女兒像是將她當成空氣了……
行為反常的女兒，時而嘰里咕嚕念叨著什么，時而仰天一聲“啊”，時而張臂呈飛翔之勢……急得梓菡手足無措，趕緊手機搜索“黑球后遺癥”：黑球可能會帶給意志薄弱者幻覺，以至于產生詭異行為，但請放心，他們在游戲興奮狀態下，一般不會傷害現實中的人……
乖乖，這不就是精神鴉片嗎？梓菡嚇壞了，剛才自己沉浸黑球世界，是否也有不雅之舉呢？幸虧沒人看見，幸虧家里沒安裝監控，否則太丟人了。當機立斷，她啟動自我保護協議，收緊鼻甲，輕聲一喝，黑球從鼻孔噴了出來。
梓菡抱緊女兒，也示意女兒從鼻孔噴出黑球……
（作者系海南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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