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聽聞?wù)氯A寺楚梅尚在花期，遂邀友人前往湖北荊州沙市一探。
我國五大古梅：楚梅、晉梅、隋梅、唐梅和宋梅，皆在古剎。楚梅又名章臺梅，傳為2500多年前楚靈王時期栽植，稱“天下第一梅”。五梅之中，楚梅花開最早也最香，因其“非梅”，實為蠟梅科蠟梅，古稱黃梅。
照水楚宮都成臺上大千剎
映梅香殿綻就山前第一春
——荊州章華寺楹聯(lián)
入寺，循香而行，很快在大雄寶殿前見到兩叢蠟梅，一古一新，都在花期，香氣襲人。古梅邊，一棵1400多年的唐杏相伴。寺中，還有一口據(jù)傳章華宮所遺沉香古井。
千年興廢，星移斗轉(zhuǎn)。站在古樹古井前，腦中疑問和聯(lián)想種種：此樹是誰栽？為何能躲過歷次劫難？何年何月何人也曾聞過此花香？
洗心無一塵，坐覺香細細。
乃知成風(fēng)斤，要斲（zhuó）郢（yǐnɡ）人鼻。
——宋·曾幾《詠蠟梅》
追蹤楚梅身世，2500多年歷史里至少有1000年“不可考”。原因是，蠟梅雖原產(chǎn)中國，宋代以前還是巴楚鄉(xiāng)野間無名小雜木，或被混為“梅”中。一直到宋哲宗元祐年間，被黃庭堅和蘇軾關(guān)注到且大力推廣，才開始“真正擁有自己姓名”：
“以其與梅花同時，而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蠟梅”“香氣似梅，亦五出，類女工捻蠟所成，京洛人因謂蠟梅”。
薔薇科梅，古人視作油鹽醬醋的“剛需”，“若作和羹，爾惟鹽梅”，賞花食果兩不誤。相形之下，蠟梅“無用”得多，果實沒有果肉，還有毒。最大的用處就是好看又香，且冬天開花、越冷越香。梅花怕冷，平均氣溫達到6-7攝氏度時才能盛放，常在立春前后開。蠟梅則更耐寒，花期也更長，章華寺楚梅花期從每年的臘八到來年初春。
這種“無用之美”和“凌寒之姿”，符合宋人的審美，并為蠟梅寫下大量詩詞，還伴生出品香、瓶插、熏茶等多種“宋式生活美學(xué)”。最喜歡黃庭堅的一句“人與蠟梅相照明”，日冷風(fēng)高，天地蕭索，忽逢滿樹或一枝蠟梅照眼，心情頓時美麗。英語里稱蠟梅為 wintersweet（冬日甜蜜），真是恰如其分。
宋人多蠟梅花癡，如黃庭堅、范成大、王十朋、張镃、陳師道等。黃庭堅居荊州近一年，范成大返鄉(xiāng)途中和辛棄疾同游荊州，游記中提到“章華臺在城外野寺”，不知他們有否見到這株當時已經(jīng)1000多歲的楚梅？
（作者系博物創(chuàng)作者、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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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梅下思古：不見當年楚細腰
羅浮夢暖花魂狂，老株不死仍芬芳。
植者何人自何代，能使?jié)M街春雪香。
——清·羅朝偉《詠章臺梅》
遙想當年，“天下第一臺”——楚靈王行宮章華臺落成之日，就成了奢靡敗家的教材。楚靈王可謂“A4腰”審美和身材自律倡導(dǎo)鼻祖，“好士細腰”，朝中宮中“多餓死”。后人因之將此宮臺稱為細腰臺、細腰宮。
章華寺建于元泰定二年（1325年），距離章華臺落成隔了1800多年。章華寺是不是章華臺遺址？章華臺原址何處？史學(xué)界說法不一，荊州章華寺、潛江龍灣、監(jiān)利周老嘴等各執(zhí)一說。
荊沙地處古云夢澤，居江湖之會，本多高臺：莊王臺、樊姬梳妝臺、濯纓臺、落帽臺、絳帳臺、點將臺、紫云臺、鳳臺、梅臺、趕馬臺、青龍臺……賢者如楚令尹孫叔敖筑臺建基興修水利、防洪抗災(zāi)，民間則按姓氏族人建臺聚居，一個臺子一個姓，沙市最大民居臺子是張家臺，大明首輔張居正在這里出生長大。
明清時期，章華寺一帶曾有寬闊水域，原名章臺淵、荷葉淵，后為紀念張居正回鄉(xiāng)養(yǎng)病期間治水患、通河湖功績，改稱太師淵。淵上有高臺，名看花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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