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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蟲者慎入:當臭蟲“入侵”時,最大的錯誤是試圖消滅它?

發(fā)布時間:2024-02-20 07:47:30 來源:利維坦 字號: [ 大 ] [ 中 ] [ 小 ]

利維坦按:

去年夏天身上出現(xiàn)了幾處紅腫癢脹處,明顯和蚊子的叮咬不同,我懷疑是臭蟲叮咬所致,但在床鋪上找了半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臭蟲的痕跡。買了鋪在床墊下的防蟲貼,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也可能買回來的是心理安慰)。

每每想到臭蟲可以在一年不進食的情況下存活,我就覺得這種生物歷經(jīng)億年演化仍舊存在絕對是有道理的。前幾天哪里看到說某種臭蟲的熱死點達到了驚人的45攝氏度……不僅是高溫,臭蟲對低溫環(huán)境的適應性也很驚人,有研究指出,即便是在零下15攝氏度的環(huán)境下,臭蟲仍舊可以存活5天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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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故事已經(jīng)變得十分熟悉:房間里到處都是臭蟲,吸滿血的臭蟲在地板上堆積成厚厚一層。一家機場因發(fā)現(xiàn)臭蟲而關(guān)閉登機口進行深度清理。在2023年巴黎時裝周上,當臭蟲出現(xiàn)在電影院和火車上時,人們充滿恐懼和厭惡,而臭蟲檢測犬也只能超時工作。

幾乎可以肯定,由于全球旅行和害蟲管理不善的原因,自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臭蟲在50多個國家卷土重來。但最近,這種蟲子的死灰復燃帶來了額外的變化:當滅蟲者蜂擁而至捕獵這些害蟲時,他們可能會遇到不只是一種,而是兩種不同的臭蟲。

除了一直在北半球常見的溫帶臭蟲(Cimex lectularius)之外,現(xiàn)在在溫帶地區(qū)也發(fā)現(xiàn)了它的近親——熱帶臭蟲(Cimex hemipterus)。昆蟲學家史蒂芬·多格特(Stephen Doggett)和周筠·揚·李(Chow-Yang Lee)在2023年版《昆蟲學年度評論》(the Annual Review of Entomology)中寫道[1],從歷史上看,這個物種從來沒有冒險到離赤道那么遠的地方。但近年來,熱帶臭蟲出現(xiàn)在了美國、瑞典、意大利、挪威、芬蘭、中國、日本、法國、中歐、西班牙,甚至俄羅斯。“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加州大學河濱分校(UC Riverside)城市昆蟲學教授周筠·揚·李說。

與常見的臭蟲一樣,熱帶臭蟲已經(jīng)對許多標準殺蟲劑產(chǎn)生了抗藥性,以至于一些專家表示,如果他們自己的家中出現(xiàn)臭蟲,他們一般不會費心噴灑殺蟲劑。據(jù)估計,針對防治臭蟲的斗爭每年給世界經(jīng)濟造成數(shù)十億美元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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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Brussels Times

所有這些都構(gòu)成了一個令人警醒的新現(xiàn)實:對于許多人來說,臭蟲再次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在人類歷史上曾經(jīng)的那樣。但隨著科學家們爭分奪秒地尋找對抗這些害蟲的新策略——從誘捕昆蟲的表面微加工到侵入并殺死它們的真菌孢子——他們也更多地了解了臭蟲古怪的生物學特性,有朝一日這或許能揭示出這一寄生蟲的致命弱點。

如今,一些臭蟲品種耐受的殺蟲劑劑量比過去持續(xù)殺死它們的劑量高出數(shù)千倍。

基因組學顯示,臭蟲出現(xiàn)于1.15億年前,即恐龍滅絕之前。當?shù)谝慌祟惓霈F(xiàn)并搬進洞穴時,今天臭蟲的祖先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人們認為這些昆蟲最初以蝙蝠血液為食。但蝙蝠在類似睡眠的昏迷狀態(tài)下會減少血液循環(huán),這很可能會使這種吸血寄生蟲更難進食。因此,至少一些臭蟲的祖先很可能樂意轉(zhuǎn)向吸食人類的血液。

自那時起,這些臭蟲就一直跟隨著人類,沿著古老航運路線和現(xiàn)代飛機航班走遍了全球。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大約3550年前古埃及工人住所中保存完好的臭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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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臭蟲。? Flickr

臭蟲可以在不進食的情況下存活一年甚至更長時間。體積大約和壓扁的蘋果種子一樣大,白天它們擠進墻縫或床架的接縫中;夜間爬出來,被睡眠者呼出的二氧化碳和體溫所吸引。在20世紀初,英國估計有75%的家庭里有臭蟲。多年來,一些荒謬的防治臭蟲方法一直流傳,包括一份來自1725年的害蟲防控指南中的“貓汁”配方。這個配方要求將貓窒息并剝皮,然后放在烤肉架上烤,將滴下來的貓汁與蛋黃和油混合,然后涂抹在床周圍的縫隙中。

滴滴涕(DDT)和隨后出現(xiàn)的殺蟲劑為上世紀40年代到90年代帶來了幾十年的喘息時間,足以讓大多數(shù)人忘記了這些昆蟲,以至于當它們在世紀之交重新出現(xiàn)時,人們都認不出它們了。

多格特和李推測,這些吸血蟲的卷入重來始于非洲地區(qū),那里溫帶臭蟲和熱帶臭蟲自然共存,而且在臥室中曾經(jīng)噴灑過DDT(后來是其他殺蟲劑)來對抗攜帶瘧疾的蚊子。最初,這可能也會殺死大多數(shù)臭蟲。但一些抗藥性強的個體幸存了下來,并且開始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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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蟲在進食時會改變體形和顏色。? Colorado State University

臭蟲可以吸食它們體重三倍以上吸食的血液。在這個過程中,它們還會吸收獵物體內(nèi)循環(huán)的任何病毒或其他傳染性因子,比如乙型肝炎和艾滋病病毒。盡管在野外尚未發(fā)現(xiàn)它們傳播這些病原體的情況,但這并不意味著這些寄生蟲是無害的。

“臭蟲的叮咬是所有昆蟲中最令人討厭的之一,”澳大利亞悉尼韋斯特米德醫(yī)院(Westmead Hospital)的醫(yī)學昆蟲學家多格特說,“如果我被叮咬了,我會因為反應太過敏感而無法入睡。如果有很多臭蟲,那叮咬簡直就是噩夢。”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情況:人們?yōu)榱粟s走臭蟲,不小心點燃了床墊,有時甚至燒毀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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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臭蟲叮咬后的典型皮膚反應癥狀。? M & M Pest Control

不僅是人類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臭蟲屬于臭蟲科(Cimicidae),約有100種。幾乎所有的臭蟲都更愿意叮咬非人類的動物,比如鳥類。生物學家觀察到,崖燕(Cliff swallow)的幼雛寧愿從遍布臭蟲侵擾的巢穴跳下摔死,也不愿忍受臭蟲的叮咬。

夜間,可能有數(shù)百只臭蟲來到床上大快朵頤,從而導致人類入睡者貧血,甚至可能產(chǎn)生失眠、焦慮和抑郁。他們可能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朋友回避,被房東列入黑名單,而且由于缺乏睡眠,更容易發(fā)生車禍和在工作中出錯。

至少,臭蟲可能間接導致人類死亡。多格特注意到,一些非洲人因為床上藏有臭蟲而放棄了保護他們免受蚊子叮咬而導致致命瘧疾的蚊帳。“在一些地區(qū),瘧疾病例正在增加,我們認為臭蟲對此起到了一定作用,”他說。

唯一仍然比較有效的臭蟲噴霧劑是某些混合了不同類別殺蟲劑的組合產(chǎn)品。但專家表示,失效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到目前為止,有關(guān)臭蟲對大多數(shù)殺蟲劑的抗藥性已經(jīng)有所報道,這包括有機氯、有機磷、氨基甲酸酯、新煙堿、芳基吡咯和擬除蟲菊酯。如今,一些臭蟲品種耐受的殺蟲劑劑量比過去持續(xù)殺死它們的劑量高出數(shù)千倍。具有抗藥性的臭蟲要么產(chǎn)生了基因突變,阻止殺蟲劑有效地結(jié)合到它們的細胞上,要么產(chǎn)生了能夠快速分解體內(nèi)毒素的酶。有些臭蟲則長出更厚的外殼,使毒物無法輕易滲透。

幾年前對克利夫蘭一家醫(yī)院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該醫(yī)院平均每2.2天就會出現(xiàn)新的臭蟲。而熱帶臭蟲在我們現(xiàn)代的室內(nèi)環(huán)境中似乎和常見臭蟲一樣得心應手。“暖氣和空調(diào)使我們的生活環(huán)境更加標準化,”李說,“如果一只熱帶臭蟲不小心被引入到挪威的一座房子里,它甚至可以在那里度過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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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塔基大學研究人員進行的一項調(diào)查顯示,酒店房間內(nèi)的臭蟲引起了旅行者的強烈反應,60%的旅行者表示,如果他們在房間里發(fā)現(xiàn)臭蟲的跡象,他們會更換酒店。然而,在同一項調(diào)查中,只有35%的商務旅行者和28%的休閑旅行者能夠正確識別一系列常見昆蟲中的臭蟲。? Entomology Today

目前,唯一仍然比較有效的臭蟲噴霧劑是某些混合了不同類別殺蟲劑的組合產(chǎn)品。但專家表示,失效也只是遲早的問題:已有抗藥性的報告被記錄下來。

越來越多的滅蟲專家開始使用非化學方法,如熱處理,即訓練有素的專業(yè)人員將房間加熱到120華氏度(48.9攝氏度)以上幾個小時。他們有時會在房間周圍撒上一種叫做硅藻土的粉末,這些粉末會附著在那些躲在墻壁裂縫或床墊下的臭蟲身上。粉末會磨損臭蟲的外殼,使其脫水而死。

這些措施加上更多的認識,有助于穩(wěn)定甚至部分扭轉(zhuǎn)臭蟲在某些地方的傳播。例如,在紐約市,臭蟲投訴從2014年到2020年減少了一半,從平均每月875起投訴減少到了440起[2]。不過,這仍然意味著每天14宗的投訴。

但非化學方法雖然有效,但往往見效緩慢。羅格斯大學(Rutgers University)昆蟲學家王昌璐(Changlu Wang,音譯)表示:“消除臭蟲需要一到兩個甚至三個月的時間,這是很常見的。”與此同時,居民必須繼續(xù)住在受感染的住所內(nèi)。

非化學手段也可能很昂貴,因為它們需要費時費力的步驟,如密封墻壁裂縫、通過吸塵器物理清除臭蟲。盡管快速(但越來越徒勞)的噴灑殺蟲劑可能需要幾百美元,物理清除的費用可能高達數(shù)千美元。這使得有效的臭蟲控制超出了許多人的經(jīng)濟承受范圍,讓他們更容易受到在社區(qū)傳播的臭蟲侵擾的影響。

賓夕法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的流行病學家邁克爾·列維(Michael Levy)表示,其結(jié)果就是,這一流行病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窮人身上:“雖然許多城市現(xiàn)在都有臭蟲應對政策,但很少有為那些無法負擔防治費用的人提供很多幫助。”2016年,對新澤西州四個城市的43棟建筑中的2372個低收入公寓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3.8%到29.5%的公寓被臭蟲侵擾。

熱帶臭蟲向北蔓延使得事情變得更加復雜。盡管這兩個物種看起來很相似,但熱帶臭蟲的腿上有特殊的脛骨墊,這使它們能夠爬出許多用于監(jiān)測住宅的光滑墻壁陷阱。李表示,這意味著感染可能會在很長的時間內(nèi)才會被被發(fā)現(xiàn)。而且,臭蟲種群越大,擺脫感染就越困難。

為了反擊,研究人員從傳統(tǒng)智慧中尋找靈感。在巴爾干地區(qū),居民過去常常將豆科植物菜豆(Phaseolus vulgaris L.)的葉子鋪在床周圍。這種葉子表面有微小的鉤子,可以捕獲臭蟲。現(xiàn)在,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科學家正在開發(fā)一種“物理殺蟲劑”,它采用了一種合成材料,形狀酷似菜豆葉子上鉤子的微觀結(jié)構(gòu)。加州大學爾灣分校(UC Irvine)生物學教授凱瑟琳·勞登(Catherine Loudon)在《綜合與比較生物學》(Integrative and Comparative Biology)2022年發(fā)表的一篇論文中寫道[3]:“這些臭蟲一旦被刺穿,就無法逃脫。”

最近的其他方法也植根于自然。例如,科學家發(fā)現(xiàn)精油可以驅(qū)除臭蟲。不過,效果大多是暫時的。另外,某些真菌孢子可以永久發(fā)揮作用。“基本上,孢子可以進入臭蟲體內(nèi)并殺死它,”王昌璐說。目前,至少一種含有殺蟲真菌——白僵菌(Beauveria bassiana)的產(chǎn)品現(xiàn)已在美國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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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僵菌殺死的臭蟲。? Penn State

研究人員對這種昆蟲的生物學特性仍然充滿興趣,尤其是它們的性生活。盡管雌性臭蟲擁有正常的生殖器,但雄性臭蟲通常通過將針狀的生殖器直接刺入雌性腹部來交配并注入精子。它們通常在雌性臭蟲進食后進行這種交配,因為這會使雌性臭蟲因飽食而無法保護自己。

由于不得不應對這些頻繁的傷害,德國德累斯頓工業(yè)大學(Technische Universit?t Dresden)動物學家克勞斯·萊因哈特(Klaus Reinhardt)說,導致雌性臭蟲進化出了昆蟲王國中唯一的免疫器官。它們還進化出了一種非常有彈性的材料,可以覆蓋腹部最有可能被刺傷的部位。“它類似于一種自密封注射瓶,當你拔出針頭時,它會再次關(guān)閉,”萊因哈特說。

盡管這些知識可能對直接對抗這些害蟲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解答另一個問題可能會有所幫助:為什么臭蟲不像虱子一樣停留在它們宿主的身上呢?

事實證明,臭蟲不喜歡我們的氣味。

根據(jù)《科學報告》(Scientific Reports)2021年的一項研究,人體皮膚中的某些脂質(zhì)可以驅(qū)趕這些臭蟲。這使得它們撤退到白天的藏身之處,同時用信息素標記它們的路徑[4]。

滅蟲人員已經(jīng)嘗試用假路徑來誘捕臭蟲。未來有一天,我們可能會通過在手提箱上涂上臭蟲討厭的氣味來阻止臭蟲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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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29日,法國巴黎附近的拉伊萊羅斯(L'Hay-les-Roses),沙發(fā)床接縫處發(fā)現(xiàn)臭蟲。? Reuters/Stephanie Lecocq

但就目前而言,小心謹慎仍然是最佳的方式。專家建議,旅客應檢查住宿設(shè)施上是否有臭蟲排便的污漬:床墊接縫和家具上以及床頭板后面(這些昆蟲每次吸血后都會大便幾十次,通常就在受害者旁邊)。手提箱應放在酒店浴缸中或用塑料袋包裹。回到家后,行李中的物品應放入烘干機中,設(shè)定至少30分鐘的最高溫度,或放入溫度極低的冰箱中數(shù)天。

如果臭蟲確實入侵了一個家,“最大的錯誤就是試圖自己消滅它們,”多格特說,“普通人并沒有意識到控制臭蟲有多么困難,他們會使用超市里標有針對臭蟲但不起作用的殺蟲劑。感染將會蔓延,成本也會上升。”

參考文獻:

[1]www.annualreviews.org/doi/10.1146/annurev-ento-120220-015010

[2]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9135212/

[3]academic.oup.com/icb/article/62/5/1186/6591576

[4]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21-01981-1

文/Ute Eberle

譯/tim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theatlantic.com/science/archive/2024/02/bedbugs-pesticide-resistant-tropical/677415/

本文基于創(chuàng)作共享協(xié)議(BY-NC),由tim在利維坦發(fā)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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