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愛逛花鳥市場,或許見過這個擁有“超能力”的生物。人們喜歡叫它“六角恐龍”,它有一張萌萌囧臉,六根粉色“觸角”,白皙的身體載浮載沉,四只小短手扒來扒去。
那么它到底是神龍的原型,還是恐龍的后裔?呃……都不是。
圖源:Pixabay
它的學名是墨西哥鈍口螈,是一種原產于墨西哥的兩棲綱有尾目鈍口螈科生物,又稱美西螈,它本身被錄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附錄II,所以嚴格來說,即便它的人工種在花鳥市場里隨處可見,那也不是一件絕對規(guī)范的事情。
六角恐龍是它在市面流行的商品名,這個名字可以說是完全避開了墨西哥鈍口螈的本質。首先,墨西哥鈍口螈并不是恐龍。我們知道恐龍是中生代的一類蜥形綱動物,除了后代鳥類以外都滅絕了,是爬行類,跟兩棲類完全沒關系。其次,它的六角也并不是角。它頭上那三對是羽狀的外鰓,在水里呼吸用的。
#1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從六角恐龍那不大聰明的眼神里不難看出,它除了吃喝繁殖,不會有啥特殊需求。對于懸浮的食物,它們可以利用體內的負壓推動水流進行進食。
也許是因為水下生活,它們的食量很大,并且和很多兩棲類一樣不加節(jié)制,把吃東西作為自己的一種刻板動作,一種螈生信條。它們吃各種會動的小蟲、小魚、蝌蚪,和可以打得過的同類——沒錯,它有時候看到同伴的外鰓長出來了,四肢伸出來了,都會吧唧來上那么一口。如果是人工飼養(yǎng),環(huán)境閉塞,這種現(xiàn)象會出現(xiàn)得更加頻繁。
#2我不想,我不想長大
既然墨西哥鈍口螈也是兩棲類,按說也得有變態(tài)發(fā)育的過程,就像小蝌蚪會長成小青蛙一樣,但它偏偏不這么干。水下這么好,咱們不上去了吧!不努力了,開始擺爛。
它變態(tài)發(fā)育極其不完全,小時候長得像正常小蝌蚪,長大了也不上岸,也不愛用肺呼吸,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它那六條羽狀鰓干脆不退化掉,一直用得挺好,屬實是沐浴之王了。
這種貌似長不大的特征,生物學上稱之為“幼態(tài)延續(xù)”,指的是一些物種的異步發(fā)育現(xiàn)象,它們在幼年甚至胚胎期的某些特征會保留到性成熟,保留到繁殖期,甚至到死都不再有大的變化。
當然,這種幼態(tài)延續(xù)也反映在了“臉”上,從小到大頂著這張萌臉。人類天生會對帶有幼態(tài)特征的物種產生好感,會認為它們可愛,但是人家墨西哥鈍口螈本來就長這樣,它真的不是在故意沖你笑!
圖源:Pixabay
#3可以在我身上搞藝術,但沒必要
不管如何,我們大部分人對六角恐龍產生興趣,還是因為饞它天真的外貌。但是!我們看到最經(jīng)典的白色六角恐龍,其實是墨西哥鈍口螈的白化種(缺少黑色素,所以是白皮膚紅眼睛的那種)或白變種(皮膚缺少任何色素,所以是白皮膚黑眼睛的那種)。
而野生墨西哥鈍口螈的樣貌是它本源的樣子,平平無奇,是個麻麻癩癩的小黑胖子。沒辦法,要在水體里保全自己,就得低調行事,披上一身底層黑泥似的皮膚。
正所謂“科技以換皮為本”,墨西哥鈍口螈也逃不掉成為人類創(chuàng)作素材的命運。除了全身變白,如今還有黃金白化種,通體呈現(xiàn)金黃色;黑化種,全身漆黑如墨。這還沒完,這些品種在長大時還有可能長出斑紋,比如白化種會長出黃金色的斑紋,而白變種會長出黑色斑紋。
人類一看,顏色雜了,這不是更棒了嗎?馬上就又對有斑紋的品系趨之若鶩,跟玩錦鯉的思路異曲同工。更有甚者,如果在六角恐龍的體內轉入熒光蛋白基因,它還會在黑暗環(huán)境下發(fā)出夜光。
不要驚訝,在花鳥市場,有熒光的斑馬魚、六角恐龍已經(jīng)不是稀罕品種,其合法性在國內還沒有得到充足的討論。這種技術本來是實驗室用的,是用來方便科學家觀察實驗結果用的,比如研究墨西哥鈍口螈那超強的再生能力。
#4呵,區(qū)區(qū)致命傷
這就來到了哺乳動物不懂,鳥類沉默的特征——墨西哥鈍口螈擁有一種過分神奇的肢體復原能力。我們知道,以壁虎為代表的一些爬行動物有“自截”特性,也就是主動斷尾,尋求生路的一種行為。但是它們再次發(fā)育出的尾巴是一條樣子貨,里面沒有成型的尾椎骨,以軟骨組織支撐。
而墨西哥鈍口螈的再生能力比爬行動物高到不知哪里去,它甚至可以再生自己的四肢。比如一頭六角恐龍被它的小伙伴咬掉了一條肢體,它的傷口不會以結疤的形式自愈,而是會在幾個月內長出一條功能完全的新爪爪。一些案例顯示,它們甚至可以修復受傷的脊髓和一部分大腦,接受外界的腦組織移植也很輕松。
在實驗室,我們可以通過追蹤熒光蛋白觀察到整個斷肢再生的過程。原來它的肢體被截斷后,傷口處的細胞會形成一系列單能干細胞,就好像已經(jīng)成熟的組織“退行”了,回到尚未分化的狀態(tài),擁有極強的“可塑性”。這些干細胞聚集成“芽基”組織,再慢慢分化成皮膚、肌肉、神經(jīng)等不同種類的細胞,最終長出一條和原來一樣的肢體。
對干細胞的運用如此熟練,這種異能連我們人類都夢寐以求。因此,醫(yī)學中專門有“再生醫(yī)學”這門學科,以干細胞技術為核心研究肢體再生技術,墨西哥鈍口螈實在是一種再好不過的模式生物。
#5回不去的是故鄉(xiāng)
墨西哥鈍口螈這么有用,但它本身的生存空間卻是岌岌可危。在野外,墨西哥鈍口螈只生活在墨西哥的局部區(qū)域,其種群數(shù)量逐漸變得匱乏。它進入瀕危物種行列已經(jīng)成了事實。
而你能在花鳥市場買到的人工選育六角恐龍,都已經(jīng)沒法再野放,也就是說極難再返回去補充野生種群。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人工種的基因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內卷化”,貌似五光十色,實則高度近親繁殖——正如錦鯉也沒有什么野放的價值。唯一值得樂觀的是全世界飼養(yǎng)六角恐龍愛好者都在潛心研究這些人工種,黑黑丑丑的野生墨西哥鈍口螈就能減少被過度捕撈。
供稿單位:重慶科技館
作者:暗號,生物學研究生,科普科幻雙棲作者。
審核專家:黃河、李春黎、陳濤、徐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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